“你又不反抗，看着你难过我心里不好受！” 陆渊手一停，眼中闪过几丝慌乱，过了会儿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那是因为我弱小，他们看不起我而已，没事的，他们看不起是他们的事。” 他盯着我，笑容温柔：“思所以他们怎么对我，排斥我，我都不会生气，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做任何情绪波动。桥桥，从始至终，把我拉出黑暗的是你，” 这一刻，我看见了陆渊眼中的光。 从那以后，陆渊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学习各种知识，成绩突飞猛进，放假了就去打零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再也没拿过我爸一分钱。 他说要提前适应，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我。 他不让我知道自己去打工的事，也不让我看。 于是我经常偷偷去餐馆里看他，十七岁的少年就穿着单薄的一件衣服在打工。 和他同龄的不是在父母的身边嬉戏打闹就是和朋友玩儿，但是陆渊没有父母，他在后厨里低着头洗碗，然后端菜，拖地，遇到难缠的顾客还要被刁难，被经理骂只能低着头承受，还要被扣工资。 甚至连吃饭他都舍不得买好的，去超市买过期了的面包，喝自来水，十八岁生日时陆渊穿的衣服也是去地摊上买的十块钱三件还送了双袜子。 这样匆匆过了一年，陆渊考上了清北重点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上了本地头条。 记者新闻媒体都前来采访，甚至连清北大学的校长都亲自来家送录取通知书，这时我爸才想起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养子，他在人前亲切地搂着陆渊装父子情深，就连平时不待见的叔叔伯伯们也来巴结陆渊。 但陆渊还是和往常一样，除了在我执意要求他住家里外，整个暑假都在打工，白天去餐厅，晚上还要跑几个小时外卖。 终于在我十八岁生日上，他买了一块很漂亮的手表，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我面前。 4 “桥桥，生日快乐。” 这是陆渊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是一块很漂亮的手表，中间的是向日葵模样的图案。 它是陆渊打了一年都零工，省吃俭用给我买的。陆渊送给我时，他眼中还有些慌张，似乎是怕我不喜欢。 “你要是不喜欢，我…”他有些局促不安，想要收回去，我快速拉住了他的手，将手表戴在了另一只手腕上。 “我特别喜欢，回家我就要将它供起来！” 我见惯了各种名牌衣服和物件，早就看腻了。但陆渊送不一样，因为这是陆渊送的，他送什么我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陆渊笑了，他盯着我，脸颊一红，又快速低下了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见到喜欢的心上人一样害羞。 心上人？ 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汇？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种子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但那种感觉又说不出来，只是酥酥麻麻的，让人觉得挠心。 朋友听了我的话，他捧着脸满脸羡慕地盯着说：“你傻啊，这就是喜欢，你怎么没察觉到？” “什么？” “我喜欢陆渊？” “我怎么会喜欢陆渊呢？他是男的，我也是，怎么就…会喜欢呢？” 朋友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看见他，看见他开心自己也开心，看着他难过自己也难过，种种迹象都在我和陆渊身上印证了。” 我回想起来陆渊也会盯着我笑，会不顾一切保护我，会给我做生日蛋糕，会趁我不注意时偷亲额头。 我此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我真的喜欢陆渊，也许是年少时的初见，也许是之后的陪伴，但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我趁着放月假偷偷去了陆渊的学校，还拿上了新做的小蛋糕。终于混进学校后我四处打听陆渊的名字，他在这个学校很有名，是医学系出了名的才子，深受教授喜欢。 陆渊选医学系这件事让家里很多人感到意外，因为作为一个豪门家的人，即使是养子也可以去家族企业工作，接管一些事，经管系无疑是最适合的。 但是陆渊却没有，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医学系，选择去学医。 我找到了陆渊，他在操场上打篮球，少年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操场上的他挥洒着汗水，脸上洋溢的笑意，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从前没见过的自由。 一场篮球赛最终以陆渊这一队胜利而告终，我正要提着东西上前，给陆渊一个惊喜。还没靠近就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姐姐走到了陆渊面前，她拿着水满脸娇羞地递给了陆渊。而陆渊并没有推辞，接下来水，操场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 陆渊有女朋友了吗？ 他这么好应该有喜欢的人吧。 我收回了前进的步伐，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操场上新一轮的比赛。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其实陆渊有喜欢的人我应该为他高兴，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了。 第二次比赛结束，那个姐姐依旧上前送水，陆渊没拒绝。身边其他人的人都跟着一起起哄，我坐在台阶上，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哎，不会吧，你多大了，就算陆渊公布恋情，你也不至于哭这么难看吧？你喜欢他？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男生问：“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喜欢男的？” 男生嗯了声，拿出一包纸巾送到了我面前安慰道：“男的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谁的青春年华里没有一段暗恋和喜欢？这些情感就是人生的调味剂，看起来可有可无，其实是必不可少，走了他们才会尝到人生的酸甜苦辣。” 我听不懂，但还是朝着男生说了声谢谢，将小蛋糕送给了他：“我哥他不需要了，这个送给你。” 男生一愣，刚接过小蛋糕，一道急促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桥桥？” 我回头盯着陆渊，又看见了他手里握着的那瓶水，心酸不已。 也许骑士一生不会保护一个王子，他要保护的是值得一生相守的公主。 而我不是。 5 暗恋就像是调味料，酸甜苦辣必不可少。 暗恋结束，就意味着青春告了一个段落。 从上次篮球赛后我和陆渊很少见面，甚至连过年都很少回家。 我怕一回到家就看见陆渊带着女朋友，俩人坐在一起，你侬我侬。 我读大二时，陆渊大三，已经开始去国内最好的医院实习。他来找过我很多次，但都被我以忙，有事给推了。 全校人都知道我有个关心我的哥哥，一个长得帅成绩又好的哥哥。 在他们眼里，陆渊即使和我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也只是我哥哥，我和他永远不可能。 甚至在一个高年级学长朝我表白，他们也不觉得同性之间的爱情很难接受，甚至在旁边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学长长这么帅，又多金，赶紧的，不要给我drj了啊。” “就是，不要我要了啊！” 我答应了这场表白，也算是有了“男朋友。” 他叫顾星宇，是和陆渊一个系的，也是那天操场上安慰我的人。 我俩与其说是情侣关系，更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他喜欢的那天操场上的姐姐，而我喜欢的是陆渊。 过年的时候顾星宇被父母念叨着相亲，被我到了我家躲避难，进门时遇到了同样回来的陆渊，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手里拎着我最喜欢的果茶。 陆渊看见我和顾星宇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反倒是顾星宇先开口问：“怎么没把你女朋友带回来？” 陆渊盯着我，目光像是我把我看穿一样，过了会儿，他移开眼睛，将果茶递到了我手里说：“没女朋友。”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男朋友。” 这句话似乎是故意对我说的。 柯家的过年都是空荡荡的，我爸通常在外地应酬，没工作的就回了老宅。 吃了饭，我送走了顾星宇，回头时看见了陆渊站在背后，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这才想起了他白天说的没有女朋友的话。 但也许是分手了吧，陆渊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后也会有新的女朋友。 我笑着将所有的暗恋尽数掩藏在心底，朝着他走了过去，挽着手臂说：“哥，明年可要把女朋友带回来，这么大个人了，总是一个人不好。” 陆渊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好看的眸子里闪过几丝伤意，我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是伤心还是喜极而泣？ 但伤心始终不会为我伤心吧。 过了许久，我俩僵持在这里一动也不动，陆渊盯着我还是和以往一样，温润和煦，他说：“我没有对象。” 我嗯了声。 “以前也没有，现在也没有。”陆渊似乎在解释给我听。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陆渊上前一步，高大的身体遮挡着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曾经将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少年不知何时长大了，俊美的面容，挺拔的身形，每一点都长到了我心尖上。 陆渊往前走一步，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有喜欢的人，从小时候见他第一面开始就喜欢。我发过誓要一辈子保护他，爱护他，不要他伤心难过。我为了他一生平安选择了去学医，我不敢透露自己对他的喜欢，可是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会成为他人生的过客，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但是看见他笑，看见他幸福，这才是我求的，柯桥，你现在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谁了吗？” 他说的是我吗？ 我仰着头注视着陆渊，少年眼眶有些红，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我想到了很早之前陆渊说过的一句话，他受了委屈，却对那些让他受委屈的人毫不在意。回到家时陆渊拉着我的手说：“你才是我的光。” 我意识到了，也许我不是单相思，这三年多的暗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男主角也在他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喜欢着我。 陆渊见我不说话，眼眶更红了些，他叹了口气，转身似乎想要逃离，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 陆渊回头时满眼震惊地盯着我，他似乎是不确定，小声地问：“桥桥？” 我拉着他的手不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哭了出来，心中好像就是撕开乌云后得以窥见阳光的喜悦感，陆渊的手很暖，身上的热意不断朝我传来。 我像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陆渊怀里一样，轻轻地捏着他的手指说：“陆渊，我难过了，你能不能哄哄我？” 少年嗯了声，低头亲吻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说：“我喜欢你。” “十岁的我喜欢你，十二岁的我喜欢你，十八岁的我喜欢你，现在的我，未来的我都喜欢你。” 我抱着陆渊说：“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的少年喜欢我。 记忆中他会亲自给我做小蛋糕，会弹钢琴给我听，会哄着我睡觉，讲睡前故事。 我怕打雷，这是小时候落下来的毛病。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去世了，可能是因为家族的遗传病，她忽然有一天就疯了，抓着我想要去跳楼，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我爸说我妈是自己疯的，但我知道是他在外面有了人，被我妈撞见，从来端庄矜持的大小姐在见到自己丈夫出轨的时候当场就崩溃了。 她死在了那个夜晚，我爸没有哭一声，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所做的事情都是程序设定好的。 后来那个小三也死了，是出车祸，我爸也没伤心，只是让助理拿了钱过去就打发了一家人。 我爸这么多年养过不少的人，也有上门来想要身份的，她们看见了我刚开始会和颜悦色，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对我排斥，因为我是这个家唯一的血脉。 每次到了打雷的天气，我都会害怕，这几乎成了我的噩梦。 我躲房间角落里，意识模糊间还能想起妈妈自杀前的场景，她似乎也想要我一起死，咒骂我身上流着肮脏的血。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陆渊抱着我在怀里轻声安慰，他会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讲奶奶给他抓蚂蚱抓泥鳅的事，但唯独不会提抛弃过他的父母。 我和陆渊一样，都曾经身处黑暗的深渊里，被荆棘束缚着手脚，怎么也挣脱不开，在没有遇到彼此之前世界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 遇到陆渊并非偶然，他是我梦寐以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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